林朵

从前在森林里，住着一只很特别的小熊。

 

说它特别，是因为别的小熊每到下雪的冬天，就会躲起来冬眠，但这只小熊却偏不。

 

于是不冬眠的小熊，每个冬天都会多出来大把的时间。

 

该干点儿什么好呢？

 

其他小熊都冬眠了，所以它即使醒着，也找不到伙伴一起玩。

 

大雪皑皑，连平时可以逗弄的小兔子或者小松鼠都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于是每天都只能自己坐在家门口发呆。

 

哎，这个冬天真是太无趣了。

 

***

 

有一天，小熊正盯着家门外堆积的白雪发呆，突然有了一个好点子。

 

它开始堆雪人。

 

嗯，这个雪人要跟自己一样高，一样胖，还用黑色的石子做眼睛，棕色的种子当鼻子。

 

小熊望着堆好的雪人，左看看右瞅瞅，想了想，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它围到脖子上，

 

这样看着就更像一只白色的小熊了。

 

小熊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伸手拍了拍小雪人的肩膀：“你好，朋友。”

 

“你好。”小雪人开口说道。“我的朋友。”

 

小熊最初被吓了一跳。

 

但它很快便接受了小雪人活过来了这件事。

 

有朋友陪着一起，就不会孤单。

 

***

 

有了朋友，不冬眠的冬天就变得有意思多了。小熊领着小雪人满森林地转悠，干了很多好玩的事。

 

比如在覆盖着积雪的山坡上滑雪橇，比如在结了冰面的湖泊上跳舞。

 

有时小熊也会盛满两大碗雪花，浇上自己珍藏的蜂蜜和果酱，和小雪人对坐着，各自挖一勺放进嘴里，冰冰凉的甜滋滋，美的两个小家伙都笑起来。

 

“哎呀，从来没有别的小熊肯陪我干这些，它们都觉得我不肯冬眠是发疯了。”小熊真的非常高兴能有这么一个朋友。

 

一个总是能陪着自己的朋友，一起闹，一起疯。

 

***

 

等到入了夜，小熊和小雪人会一起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门口的躺椅上，看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

 

“啊！有流星！”小熊惊喜地指着天空喊道，“快许愿快许愿！”

 

小雪人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小熊郑重其事地闭着眼睛对流星许完愿望，才开口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小熊挠了挠头：“希望春天早点来。”

 

“春天？”小雪人睁大了眼睛。“什么是春天？”

 

于是小熊给小雪人讲起了有关春天的一切，包括盛开的鲜花，好吃的浆果，香甜的蜂蜜。

 

“听起来很美。”小雪人偏头道。

 

“当然美了，等到春天来了，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小熊热情地保证道，“我很喜欢春天的，春天很热闹，也很温暖。”

 

小雪人听到“温暖”这个词时，笑容僵住了，但它很快就点点头：“好，那我一定也会喜欢春天的。”

 

***

 

之后许多寒冷的日子里，小熊和小雪人又一起打了数不清的雪仗，还结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见过许多小熊自己以前也没有见过的风景。

 

创造了好多属于它们的共同回忆。

 

其中的每一帧画面，回想起来，都会带着一点儿冰冰凉的甜滋滋。

 

***

 

时间过的很快，最严寒的天气已经过去，冰封的河面开始划开，流水潺潺。

 

小熊发现，小雪人的鼻子老往下掉。

 

“抱歉，这鼻子总也粘不牢。”小雪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将那枚当做鼻子的种子努力塞回脸上，“可能是因为我要化了。”

 

“化了？！”小熊惊恐地叫喊道。“你……你是说……你会像湖面的冰一样化掉？”

 

小雪人安静地看着小熊，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了晚上。

 

原本呆在家门外的小熊突然冲进来，拉着家门里的小雪人往外跑：“快来！又有流星了！快许愿快许愿！”

 

小雪人被小熊拉的踉踉跄跄来到屋外，小熊指着那一闪而过的星星：“快说我上次的许愿不算数，让春天晚点来！不，不要来！”

 

它的声音很慌张，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哭腔。

 

但小雪人没有许愿，只是握紧了小熊的手：“你不是喜欢春天吗？春天很好的，有鲜花，浆果和蜂蜜，还有很多其他的小熊。”

 

“可是春天没有你。”小熊有些哽咽。“其他的小熊也从来都不喜欢刨冰，雪橇和跳舞。我不喜欢春天了。”

 

“但我会喜欢春天的，光是听你说，我就很喜欢了。”小雪人笑了，“真的很想看看春天是什么样子。”

 

说着，它拥抱了小熊：“所以，你要帮我认真地看看春天啊。”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小熊抱紧了小雪人，眼泪流了下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

 

春天真的来了。

 

但小雪人不再陪在小熊身边。

 

它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化作一滩清水，渗进小熊家门口的土地里。

 

只留下两颗黑色的石子，和一枚棕色的种子。

 

小熊没有哭，只是捡起种子，小心地埋进了土里。

 

整座森林都恢复了生机，鲜艳的鲜花开满大地，结出饱满多汁的浆果，还有蜂蜜在花丛中忙碌，酿出晶莹剔透的金色蜂蜜。

 

好热闹的春天。

 

好美的春天。

 

这只不冬眠的小熊很快又跟其他从冬眠中苏醒的小熊们玩在了一起，交到了新的朋友。

 

但都不是它最好的朋友。

 

再也没有哪只小熊能像小雪人一样，跟它一样喜欢刨冰，雪橇和跳舞。

 

即使身处一阵热闹之中，小熊也始终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很难受。

 

它想了很久才明白。

 

曾经以为有了小雪人的陪伴，自己就不会孤单。

 

但在失去它后，才弄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孤单。

 

***

 

有时小熊会独自望着星空发呆。

 

偶尔有流星出现，也不许愿，而是赶快说一说，自己看到的春天是什么样子。

 

希望流星能帮忙捎个话，带给小雪人听。

 

“春天很美的。”小熊轻声说道。“真希望你能看见。”

 

那颗流星从空中一闪而过，划出的弧线，仿佛是小雪人的微笑。

 

***

 

某天清晨，小熊走出家门，发现之前埋下种子的地方，发出了一颗小苗。

 

两片浅绿的叶子在和煦的春风中舒展，叶片上还覆有一层细细的绒毛，稚嫩可爱。

 

小熊蹲在种子旁边，呆呆地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小苗：“你回来了？”

 

小苗在它的碰触下轻轻摇晃，仿佛是在点头答应着。

 

小熊笑了。

 

小雪人真的回来。

 

来看这个春天有多美。

 

不。

 

它就是春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