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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兔妖的红线(新春大甜饼)

云游四方的年轻道士来了一处小村歇脚。

 

这里风光甚好,民风也是淳朴,各家各户都相处和睦,少有听说哪家夫妻关系紧绷,天天吵得鸡飞狗跳的。

 

听村民们说,这多亏了后山那座数十年前立起的无名小庙,庙里供奉的仙君在姻缘方面极为灵验,若是谁家夫妻失和,去庙里拜一拜,家中戾气便能迅速消散。

 

各家子女婚配之前也都先去庙里抽上一签,可知这桩婚事是否有缘。

 

“小道长啊,看你生得这么俊,不如也去庙里卜上一卦,说不定和我们村里哪位姑娘恰巧有缘呢!”过于热心的大婶在一旁怂恿道,羞得躲在篱笆外偷听的一圈未婚姑娘纷纷红着脸跑掉。

 

道士听了也不见怪,淡然一笑,起身向大婶方才请自己喝的茶水道了谢,捡起拂尘,朝那小庙所在的方向一望,心下有了决断,打算上山一探。

 

此山不高,年轻的道士脚程又快,不多时便到了山腰一处平坦地。眼前是座质朴小庙,就那么窄窄一小间,虽没什么气派,好在齐整素净,周围竹林环绕,倒也清雅怡人。

 

庙里并无专人看护,只在堂中供着一尊木头雕像。木工活儿做得不算上乘,但勉强看得出是位男性神仙,仪态稳重,神色庄严,颇有几分威仪。

 

谁能料想,这样一尊气度正派的无名仙君,竟是专保姻缘。

 

道士望着这拙劣的雕工,不禁嘴角微翘,又见这庙中久未来人,索性在堂前盘腿打起坐来。

 

这一坐便是一整天,直到夜已深沉,庙里的年轻人仍然紧阖双目,纹丝不动,似是神游太虚。

 

此时神台下突然有了动静,先是从台布下伸出一只手,抓了供奉于神像前的水果糕饼,手伸回去后,又从台布下传来咀嚼吞咽声。

 

偷吃者似是饿坏了,吃得很是专心,全然忘却周遭环境。因此当道士掀开台布时,那位缩在台下、头顶一双竖耳的白裙少女,还在美滋滋地左啃一口苹果,右咬一角点心。

 

笑眯眯的神色仍然僵在她鼓囊囊的腮帮子上,哪怕那双灵动透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异。

 

少女见势不妙,立即收了头顶一双竖耳化作寻常双耳,扔了手中吃食就要逃,却被道士轻飘飘甩一拂尘定住身法,动弹不得。

 

只有身后那团没来及收掉的毛绒尾巴还在尴尬地抖动。

 

嘿,原来守在这姻缘庙里的不是真神,而是一尾半吊子的半仙兔妖。

 

庙是她自己搭的,神像也是她自己雕的。

 

这样便能接受村民源源不断的供奉,不愁吃喝了。

 

当然她也不是白吃大家的供奉,会用妖力催动神像前的签筒,告知前来占卜姻缘的单身男女,他们与媒婆提议的嫁娶对象之间是否有条看不见的红线相牵。若是夫妻前来拜拜,兔妖少女则会施展妖力,替他们修补姻缘红线的磨损之处。倘若那红线绑的有所松动,她还会将那红线重新绑得牢牢靠靠,令绑在一起的夫妻关系和美,难生变故。

 

“你倒是聪明。”道士又甩了一记拂尘过去,松了施在兔妖身上的定身术,脸色是两份好气掺了八分好笑,“不过假冒神仙,抢了凡人给月老府的供奉,可是要遭天谴的。”

 

兔妖少女见这道士言谈间没什么敌意,反而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也撤了提防之心,将身后尾巴收了起来,不屑道:“哼,天上神仙事务繁忙,特别是月老府的神仙,每日光是忙着给凡人绑姻缘红线就顾不完了,哪儿有闲心来管我这种小角色。”

 

“哦?”道士剑眉一挑,重新盘腿坐下,“你还真懂不少?”

 

她确实懂。

 

毕竟这兔妖过去本已历劫升仙,得了正经仙籍,被分配去月老府当一名低阶小仙,每日公务便是给凡间有缘的男男女女绑上姻缘红线。

 

“那你为何又要辞去仙籍,情愿落到这凡间当妖?”道士问道。“是这差事你不喜欢?还是你干的不好?”

 

“都不是,其实我挺擅长干这活儿的,是全月老府升阶最快的小仙,差一点儿就能做到主事副手呢。而且能看有缘人终成眷属,感觉也特别好。”少女坐在神台前,顺手又捞了个梨子开始啃,偏头去指那座粗糙神像,“我辞去仙籍下凡,全是因为这家伙。”

 

接着她便一股脑地抱怨了一大通。

 

像是这位新上任的月老府主事上仙要求特别严格,刚上任便立了诸多繁复规矩,又成天黑着个脸,不苟言笑,看得人生畏发慌。

 

“他成天念叨每桩姻缘都是天大的事,让我们务必马虎不得,好像谁犯了一点点小错就得被打进地狱受苦似的。”说到这里,少女故意黑着脸、压低嗓音模仿着那位上仙的语气,说了几句对方常用的提点之语。

 

可惜模仿的不怎像,威仪全无,反而颇有些可爱娇俏,看得年轻道士忍不住笑:“你宁愿不当神仙也要下凡做妖,是因为这个坏神仙欺压你吗?”

 

“那倒没有。”少女吃完梨子,看起来心情不错,“仙界敷衍了事的神仙多了去了,所以人间才总是这么多灾祸。平心而论,他的严肃苛求也只因对差事特别上心,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低阶小仙从来不摆上仙架子,算是难得的好主事了。”

 

更别说,他能对初到仙界的她耐心教导,像是红线该如何解如何绑,都能不厌其烦地教上若干遍;又像是参加蟠桃宴时,他会省下珍贵的蟠桃带回月老府,分给包括她在内的辛苦加班的小仙们品尝;还有一次,因为架不住她总缠着问午夜时分的银河河畔是不是特别美,他甚至抽空亲自带她去了一趟。

 

结果她被那无上美景惊得心神恍惚,不小心被河岸的流星碎片扎伤脚,最后还是他背自己回去的……

 

虽说都只是些寻常小事,但如今光是回想片刻,已觉得心头发暖,无比舒畅。

 

道士等了许久,见那兔妖少女还在恍神傻笑,无奈摇头:“听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你究竟为何下凡?”

 

少女拉回心神,神色黯然:“当然是后面公务出岔子了呗。”

 

不知何故,有一阵子由兔妖少女掌管的地域姻缘状况有异,绑在凡人手上的红线纷纷散开断裂,原本的好姻缘成了画地牢,造成痴男怨女无数,凭空闹出许多事端。百姓由此心生怨愤,对姻缘之神再无诚心供奉,甚至拆了当地的月老庙。

 

此事惊动了仙界上层,被指派前来查问的上仙敷衍调查一番,便认定是兔妖少女失职,未把红线绑好才造成如此局面,将她扣押起来,要治她的重罪。

 

“当时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就要这样完蛋了。”少女捂着胸口,似乎还心有余悸,“但也很不甘心,我对待差事从来都很靠谱的,无论是测红线、绑红线、解红线,回回比试都是府里第一,绝不可能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可她不过一名没背景的低阶小仙,谁愿意信她保她呢?

 

“多亏了这家伙。”少女望了眼雕像,眼中满是感激,“是他肯不避嫌地来我被扣押之处,跟我说,他信我。”

 

之后便是这位主事宁愿得罪前来查问的上仙,扛着天帝的震怒,也非要重启调查。

 

而重新调查的结果,把问题指向了织女府。

 

月老府所用红线均由织女府纺好送来,再由府中低阶小仙们给凡人绑上。在织女府制作上一批红线时,恰逢织女与牛郎七夕相会,府上无人看顾,那些低阶小仙便未对差事上心,活计干得十分潦草,整批红线纺完也无人查验,直接送去了月老府。

 

结果这批红线品质极劣,经不住世事打磨,绑上之后没多久便自动断开。


这才是发生纰漏的真正原因。

 

“真相不是查明了吗?”道士追问道。“你怎么还是下凡了?”

 

“天上的事,哪儿有那么简单。”少女噘嘴道。“织女是天帝之女,查问的上仙哪怕明知岔子出在她那边,也不好随意治她罪的。”

 

于是这份罪责被各方推来推去,最后还是被推回了月老府。

 

“此事若要收场,便必须找个人把这次的罪过扛下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罪名不至于有多重,但谁去扛罪就说明谁最没底子,以后在仙界也不好混了啊。”少女看着那粗糙的雕像,叹了口气,“这傻瓜为了保我,肯定要站出来背锅的。”

 

道士沉吟道:“所以……”

 

“他既然肯信我护我,我又哪儿舍得看他受委屈,干脆抢先找管事儿的上仙认了份未能保管好红线、以至红线受潮折损的罪,再听那混蛋上仙胡扯一通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屁话,假模假样地说要放我一马,让我自己辞了仙籍,麻溜儿地滚蛋。”兔妖少女从神台上跃下,身形轻盈灵巧,但神色中却有几分沉重。


“我知道他们就希望能这样潦草收场,既不重罚我也不留我继续在仙界,免得以后有谁深究下去再牵扯其他。反正里子面子他们什么都要,明知冤枉了我还要装好人。唉,我算是看透了,当神仙也就那么回事了,真没意思,枉费我以前为了修仙受那么多苦,哈哈哈,真可笑。”

 

少女是在笑。

 

可这笑里,分明满是苦涩。

 

即便一番话说得轻松无比,可她辛辛苦苦修成仙,又被赶下来重新做妖怪,孤孤单单留在这里几十年,自己一个人搭庙一个人守庙,再一点点把那人留在记忆中的模样用木像雕刻出来,这样的日子,谈何轻松呢。

 

道士看着她还在勉强地笑,突然打断道:“其实你喜欢他吧。”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影子被窗外淌进的月光拉得很长。此时此刻,少女的脸色有些复杂,不知道究竟是假装的无妨,还是隐忍的悲伤。

 

“是啊,我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少女倒是坦荡,心里也很明白,“可惜如今他是天上的仙,我是地上的妖,再也碰不上,够不着啦。”

 

过去的她,已经竭尽全力朝能与他比肩而立的位置赶,差一点儿就能够着了。

 

唉,只差那一点儿。

 

之后两人一时皆无言语,道士似乎陷入了沉思,反倒是兔妖少女更想得开,又抓起一把神台上供奉的瓜子,轻轻松松磕起来:“喂,你可千万别同情我啊,我都没同情自己。你看,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能干自己喜欢的活儿,专门帮这边的百姓绑好红线,还有免费的供奉享用,比以前在天上逍遥自在多了。”

 

不过道士是在琢磨别的事情。

 

“这里就是之前红线出了问题的地方?”道士抬头问道。“你下凡之后一直守在这里,也是为了将之前断掉的红线重新绑好?”

 

“没错,每桩姻缘都是天大的事,马虎不得。”少女苦笑道,“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了。当初天上犯的一点点错,我却得守在凡间此地,花费数十年才能扭转回来。”

 

道士一时沉默,过了许久才感慨道:“这样做,值得么?”

 

“值得,当然值得。”兔妖少女释然一笑,“好姻缘这种东西啊,哪怕我自己得不到,至少能保这一方百姓都有,看他们过得和和美美,也挺好的。”

 

她心里清楚,月老府的人手永远不够,自己这样做,也算是帮天上的他分忧了。

 

“你如此辛劳,百姓的感恩却都给了他。”道士指了指台上的雕像,“你不怨么?”

 

“干嘛要怨?路是我自己选的。”兔妖少女声音渐低,“而且……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帮他做的事了。”

 

看着道士怔怔地望着自己,面色极为茫然,兔妖少女又捧着肚子笑:“哈哈,我就知道,感情的事啊,像你这种出家人,搞不懂的。”

 

道士却应了一句:“不,我懂的。”

 

“啊哈?”少女眨了眨眼睛。

 

却见道士站起身来,慢慢朝她走近:“我先前只是没弄懂,你当初为什么会突然认罪,不告而别,还以为你是怪我没能护你周全,负气离开。”

 

兔妖少女面色一滞:“你……”

 

语音未落,庙外突然降下大雨,空中一记惊天响雷,正好落在庙门,炸得石飞墙裂,火光四起,惊得少女慌乱后退几步,浑身冒出冷汗:“糟糕,忘了今天是该我历劫的日子!”

 

如今她已再度堕入凡尘为妖,升仙之前历过的劫就不算数了,得按做妖的规矩,每隔一段时日都重挨一次天雷。

 

却见道士身形迅捷,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别怕,我帮你记着呢!”

 

霎时漫天暴雨如注,天雷轰轰,数道闪亮白光齐下,道道威力无穷,朝着兔妖直直劈来。只见道士一手护住少女,一手挥动拂尘,顿时青色锋芒大作,涌出光雾般的波涛,气势奔涌,怒而盛放。

 

巨大的结界腾空而起,将所有雷光与雨滴统统挡开,震耳的滚雷贴着结界纷纷炸裂,却是入不了结界分毫。

 

然则下一轮落雷更猛更盛,如刀刀利刃狠劈穿刺,整座山丘都为之震动。

 

“喂,你快别管我了!这是我的劫数,我自己来扛!”兔妖少女似乎想从道士怀中挣脱,不愿和他呆在一处,“这么大的劫数,说不定是谁怕我再把当年之事抖出来,故意来灭我的。你就当先前我什么也没说,回去当你的月老府主事就好!”

 

但她没挣脱。

 

道士的手臂紧紧卡在她身侧,青芒之间透着他的凛然神色:“如果连自己的姻缘都保不住,那我这个月老府主事还当什么当!”

 

道士看着面相颇为年轻,修为却是深厚异常,那结界捱过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轮响雷,始终稳固如初,毫无破损。

 

而结界中的两人,也一直紧紧靠在一起。

 

天劫虽是来势汹汹,但亦有止数,等到天光微亮,雷声减衰,这劫也终于到了尽头,再无动静。满天浓云渐渐散开,朝阳的光线洒落天地,雨过天晴。

 

年轻道士手腕一转,扬动拂尘,青色的结界亦随之消散。

 

靠在他身边的兔妖少女这时才回过神来,猛然往旁边一跃,罕见地结巴起来了:“你,你,你这是……投胎下凡来了?”

 

道士点点头:“去地府托了些关系,找你来了。”

 

“哈?”兔妖少女忽感一阵晕眩,“难怪长相不一样了……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昨夜不是还埋怨半天,说我以前在天上的模样太过严肃正经,你不喜欢。”道士走到兔妖少女身侧,俊朗的脸庞靠她很近。“那我换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总该不会再嫌弃了吧?”

 

兔妖少女震惊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怎么都捋不直:“那,那……你神仙不做啦?”

 

“这算是上面给我的休假,待我在凡间护你重新历完劫数,能再次升仙,再说往后要如何。”年轻道士从怀中掏出一把红线,也不管对方有何意见,直接往兔妖少女手腕上绑,“因为我说不给假就直接辞去仙籍,天庭又找不到别人肯接手月老府的烂摊子,只得答应我。”

 

“呃,这个……”兔妖少女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都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惊喜还是太过惊吓,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道士将红线的另一端绑死在自己手腕上,然后握紧兔妖少女的手,愉悦一笑。

 

“当然是为了来你庙里求一段永不分离的好姻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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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快过年了,我请大家吃糖,是不是超级甜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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