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噩梦之神的美梦
“只能编织噩梦的可怜小神，有没有做美梦的权利？”
有个菜鸟小编剧最近经常做噩梦。
每次的梦境都特别逼真，剧情也丰富，画面还很阴森恐怖，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菜鸟小编剧心里犯了嘀咕，为什么自己会天天做噩梦？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还是恐怖片看多了？又或者跟每天被不好伺候的甲方爸爸骂到狗血淋头有关系？
以上原因可能都跟她会做噩梦有点间接的关系，不过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菜鸟小编剧自己在梦里发现的。
她的梦境里，最近来了位常驻的噩梦之神。
当时小编剧正在经历一个超可怕的鬼屋梦境，但在现世中就从来不怕过鬼屋的她丝毫没有慌张，稳住心神，没被场面上酷炫的鬼哭狼嚎效果蒙住，而是悄悄绕到鬼屋出口，一脚迈了出去。
外面是位于梦境与真实之间的混沌地带，只见这里守着个陌生的家伙，正在用法力吭哧吭哧地往鬼屋里面加特技，奔前走后还挺忙乎的，累得脑门上都是汗。
他看见小编剧居然从鬼屋里钻出来了，瞬间懵逼，呆在原地。
而小编剧则不紧不慢地走近了，看清他的胸牌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噩梦之神3568号。
“呵呵。”小编剧冷笑着将拳头捏得咔咔响，“可让我逮住了啊，你这个害我天天做噩梦的坏家伙。”
这位编号3568的噩梦之神显然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战战兢兢地直往后靠：“你……你，你怎么会发现我的？”
毕竟一般人做噩梦时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哪有闲工夫来注意他这种幕后人员。
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工作手册上也完全没有讲。
小编剧继续冷笑，步步紧逼：“就凭这些噩梦也想困住姐姐我？切，当我几千部恐怖片都是白看的？”
开玩笑，她菜是菜了点，可到底也是专职的恐怖片编剧啊。
之后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噩梦之神被小编剧牢牢揪住，一通威逼利诱外加打探套话，该说的不该说都全交代了。
像是仙界对凡人的梦境有专门的管理机构，而他只是仙界梦境管理中心下面噩梦分部最基层的业务员而已；又像是他们这些底层小神除了能用孱弱的法力制造梦境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本事；还有就是他们每晚要制造多少噩梦都是有任务的，不可以偷懒。
“抱歉，这些天你的噩梦是我制造的。”噩梦之神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可它们都是上面要求的，我也只是为了完成工作。”
“喂喂，就算是薅羊毛你也不能指着一只羊薅啊！羊会秃的好嘛！”小编剧摸了摸自己最近因为睡眠质量不佳而显出颓势的发际线，没好气地抱怨道，“你刚刚不是说你们对梦境对象还是有选择权的吗？每天换一个人坑不行吗？为什么偏偏要赖在我的梦里不肯走啊？”
噩梦之神悄悄抬头瞅了她一眼，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因为……那个……在你梦里，工作得比较开心。”
这就涉及到噩梦之神的工作反馈机制了。
虽然通常情况下凡人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但对噩梦的感受可是实打实的，而这些糟糕的感受会化作浓浓的怨念，通过冥冥之中的某种特殊方式，反馈到仙界梦境管理中心下属的投诉处理部门。
每个月底，这些怨念都会和薪水一起，发放到每位在噩梦部门工作的小神户头上。
而这些噩梦之神工作越努力，效果越好，做梦的人潜意识里就会越生气，他们收到的怨气自然也就越多。
简直是个恶性循环。
“这种部门规章是个什么鬼啊？听起来也太蠢了。”小编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人会因为工作努力反而要挨批评的，这种工作环境让人怎么呆的下去？”
“可是我们那儿一直如此。”噩梦之神很怂包地答道。“大家都习惯了。”
环境如此，一时之间是没法变化了，偏偏这个老实孩子又对工作特别认真负责，让他像其他同事那样摸鱼划水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明知自己做多错多，他也还是会精心设计每一场噩梦，不断追求更恐怖更惊人的效果，竭力将噩梦的品质推到极致。
然后再被吓到泪如尿崩的凡人们骂成狗。
“你这个工作好惨啊，肯定没有甲方爸爸会喜欢你。”小编剧突然有点同情他了，“我的工作虽然也经常被骂，但真正做出好作品来还能被观众夸，没有你这么糟心。”
噩梦之神蔫蔫地叹了口气：“唉，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连续好多年入选最不受欢迎的神仙前三名了，每次领完奖都和一起得奖的穷神、丑神抱头痛哭。”
小编剧默默脑补了那个画面，感到浓浓的心酸感都要从画面中溢出来了。
原来即使是神仙，也仍然会在意自己的付出有没有被人尊敬、被人喜欢，如果这些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辱骂和讨厌，那神也会和普通的凡人一样，感到难过心碎的。
“有段时间我被骂到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工作了，会忍不住想要是永远都不要天黑就好了，那样我就不用来上班，也不用再挨骂了。”噩梦之神无奈道，“最郁闷的时候，我甚至跑去请教在死神业务部工作的朋友，问他我们做神的能不能像凡人一样自尽入轮回，结果被他骂我是神经病，让我别胡思乱想。”
听到这里，菜鸟小编剧的眉头已经是几番松了又皱，她悄悄松开之前揪着噩梦之神的手，转而靠着缩成一团的小可怜坐下，轻声问：“那你现在还是感觉很难受吗？”
“其实自从进入你的梦境之后，感觉要好一些了。”噩梦之神转头看她，单纯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因为你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我，即使有抱怨也不太凶，有时候你甚至会在潜意识里夸奖我设计的噩梦很有创意，从来没有人这么肯定过我，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这也算是种奇妙的缘分吧。菜鸟小编剧暗自感慨道。到处都得不到好脸色的噩梦之神，误打误撞闯到我这个天生最爱看恐怖片的人梦里来。
所以她对那些噩梦并不是完全的排斥，偶尔还会带着欣赏的心情去体验。
“对不起，是我害你连做了那么多个晚上的噩梦。”噩梦之神惭愧道，“我把你的梦境当成了避风港，一直赖着不肯走，真是对不住。”
“哎呀哎呀，其实还好啦，姐姐我胆子大，本来也没那么生气。”菜鸟小编剧浮夸地大笑着，假吧意思地表示自己对噩梦什么的毫不介意，“不过我不明白，既然这份工作这么让人难受，你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个呢？”
噩梦之神态度消沉：“还不是因为当初自己太笨，稀里糊涂就选了这个行业。”
每个小神在刚开始的时候，对未来成为哪个领域的神会有一定的选择权，当然这和他们本身的背景能力有关，也不是想选什么就能选中的。
“我神力浅薄，又没有什么大神可以仰仗，能选的方向其实很有限。”噩梦之神回想道，“当时我刚进入神界，什么都不懂，只听前辈们说当神仙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凡人的世界变得很快，有些行业的神仙会被淘汰，像是补锅匠之神和磁盘之神，这些行业在以前一度很热门，现在却早就衰退得不行了。”
不过凡人是永远不会停止做梦的，入这个行业绝对没风险。
“前辈们劝我说噩梦之神这个职位待遇又好又稳定，选它肯定不会错。我当时也没什么主见，既然大家都说好，那就选了它呗。”噩梦之神苦笑道，“等我真正开始做这个，才知道这里面处处是坑，工作时间不固定，加班是常有的事，收入也不高，还天天被骂，根本没有外人看着那么光鲜。”
这时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菜鸟小编剧要很用心地才听得清他的嘀咕：“我好羡慕在隔壁美梦部门工作的同事，他们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福利待遇都要比我们这边好很多，还经常被人夸奖，每晚的工作都很有成就感，不过听说能进去的不是特别厉害的大神预备役就是有关系有门路的，跟我这种底层小神没关系……”
噩梦之神的声音暂时停在这儿了，他将脑袋恹恹地埋在膝盖里，浑身绷得发紧，透出悲观又无望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那个闷闷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唉，当了噩梦之神，那自己也就只能永远呆在噩梦里，永远没有结束的那天。”
菜鸟小编剧一巴掌啪在他背上：“如果确实是不喜欢这份工作，干嘛还要死撑着不走？你们当神的难道不能跳槽转行吗？”
“跳槽转行？”噩梦之神有些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一时间还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就是像我们凡人这样，不喜欢的工作就辞职不干，去换个喜欢的工作来做啊。”菜鸟小编剧耐心地解释道，“怎么？你们神界有规定不许这样？”
“倒是没有这样的规定，我后来又跟在死神业务部工作的朋友打听过，他们那边有特别通道，可以让自愿放弃神格的神仙去到凡世，以凡人的身份重新来过。”噩梦之神这时候回过神来了，神色之中却显出了更多的为难，“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哪位前辈这样做过，他们虽然也都一直抱怨，但从来没有谁真正从噩梦之中离开，”
“哈，你之前听那些不靠谱的前辈的话已经把自己给坑成这样了，你还管他们怎么做呢！”菜鸟小编剧猛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来来，你仔细想想自己还有别的什么兴趣爱好，姐姐我帮你梳理一下，先找到目标最重要。”
噩梦之神怯生生仰头望她，想了好一会儿，又沮丧地埋下了脑袋：“可我是真心喜欢设计噩梦场景，哪怕会被人骂，也还是想继续做相关的工作……”
这大概也是他从来没想过要更换职位的重要原因。
“呃，喜欢做的工作却没人认可，反而容易招骂，这个确实是有点头疼啊。”菜鸟小编剧在原地背着手踱来踱去，眉头拧得比麻花还要紧。
但没踱几步，她突然停下来大喝了一声，把乖巧的噩梦之神吓一大跳。
“我知道你适合做什么工作了！”菜鸟小编剧一脸激动，还很戏多地替自己的机智啪啪鼓掌，“你适合来跟我当同行，做恐怖片编剧啊。”
她仔细回想过先前的噩梦，无论是剧情、场景、创意皆很有水准，能设计出这样的噩梦，这个噩梦之神不管是热爱程度还是创作灵气都很合格。
“这样的话，你设计的噩梦越恐怖，观众就会看得越开心，越喜欢你呢！”菜鸟小编剧一把蹲下，握紧噩梦之神的双手，两眼灼灼发亮，就差没喷出火来了，“这事不需要讨论，就听姐姐我的准没错！你今天下班之后赶快去拜托一下你的死神朋友，让他给你行个方便，你用凡人的身份来人世，当个编剧试试看。”
噩梦之神呆呆望着她，几番张口都没发出声来。讲真，这个菜鸟小编剧的脑洞太大，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真的需要这样做吗？”
菜鸟小编剧用力点头：“这份破工作已经害得你连神仙都不想当了，你还顾虑什么，虽然说实话来人间当编剧也不轻松，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你现在更差了吧？”
“可是……”噩梦之神仍然迟疑，一时之间心中涌起诸多顾虑，心绪极乱。
菜鸟小编剧这时候也从方才的激动当中稍微冷静了些，她不再催促，只是蹲在噩梦之神面前，耐心看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过了很久，才又开口发问：“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比噩梦更可怕的是什么？”
“嗯？”噩梦之神不解。
“是明知自己深陷噩梦，却还是不愿醒来的惯性啊。”菜鸟小编剧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我明白，对未来做出改变，或许是比忍受当下的痛苦更吓人更困难的事，不过我也希望你明白，你以前的随波逐流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现在需要你拿从来没用过的勇气出来改变命运。”
噩梦之神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是我自己的错吗……”
“放轻松，我这么说不是要怪你什么。”菜鸟小编剧宽慰道，“只是想提醒你，就算先前的路走错了，也不是说只能一直沿着错的方向走下去。”
噩梦之神沉默着，似乎在努力消化对方刚才所说的话，正在这时，两人所处的无边虚空外围突然裂出一条缝隙，漏进点点光亮，令这虚空之境开始融化消失。
这意味着天快亮了，菜鸟小编剧也即将从睡梦中醒来。
“好啦好啦，这是个大决定，你也不用着急拿主意，等慢慢想好了再说吧。”菜鸟小编剧最后一次拍了拍他的肩，鼓励地笑了笑，“在你想明白之前，别再去其他人梦里受气了，我允许你留在我的梦境里，不管想留多久都可以。”
所以你不用太害怕，在你能想得更清楚之前，至少还有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如果能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话，就算是身处噩梦，应该也不会再那么害怕了吧？
噩梦之神盯着菜鸟小编剧转身朝虚空裂缝走去的身影，突然鼓起勇气提高音量问道：“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噩梦醒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菜鸟小编剧停住，回头，大笑：“当然是浑身轻松愉快，所有不开心的事瞬间全部忘掉，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醒过来咯！”
“就像……”噩梦之神的声音有些颤抖，“开始做一场美梦一样？”
“没错。”菜鸟小编剧笃定地点头。“而且这场美梦还是我这个未来的大神编剧帮你编的，效果绝对让你满意。”
在那一瞬间，虚空裂缝彻底绽开，两人同时被从裂缝中涌进的温暖光线淹没，彼此都开始变得空灵透明，即将从这场梦境中消失。
而愁了一整晚的噩梦之神终于笑了起来。
这是他久违了的，开心的样子。
在彻底消失之前，他笑着对菜鸟小编剧大喊：“我愿意当第一个离开噩梦之境的噩梦之神，我……我要去寻找自己热爱的人生！我想要做一场真正的美梦！谢谢你！”
“那太好了！我会在现世等你！”菜鸟小编剧也笑着朝他大喊。“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到时候姐姐我肯定罩着你！”
下一秒，虚空被涌进来的光线彻底填满，目之所及一片光明。
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END
碎碎念：我会写这个是因为我最近经常做噩梦，唉，真希望常驻我梦境的那位噩梦之神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还我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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