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

“这碗孟婆汤，你是要全糖、半糖、还是微糖？”

奈何桥旁，年轻姑娘模样的孟婆在询问面前的陌生青年。

曾经的孟婆汤只有原味的，由世间最悲伤的眼泪熬制而成，味道非常苦。

前来过桥投胎的鬼魂都受不了那份苦，阎王热线的投诉电话快被打爆了，这才有了加糖服务。

孟婆本以为这个青年也会和大部分鬼魂口味一样，选最甜的那种。

没想到这个青年却摇了摇头。

他说自己在人世这二十七年已经够苦了，是苦到连眼泪都流不出的那种苦。

相比之下，眼泪熬的孟婆汤其实也不算什么。

他端起汤碗，对孟婆微笑：“就这样吧，不用加糖。”

***

孟婆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才新上任没太久，像青年这样不要加糖的，还是第一次见，这青年身上一看就有故事。

而这一任孟婆恰巧最喜欢听故事了。

她拦住青年想要喝汤的动作：“反正你是今天最后一个要喝汤的鬼魂，不用着急，在喝汤忘记这一世之前，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吧？”

青年愣了一瞬，然后就真的开始跟孟婆讲故事，讲他的故事。

孟婆听得津津有味，连下班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注意。

直到牛头马面过来提醒她，再不去员工食堂没饭了，孟婆才回过神来。

她埋头翻了翻生死簿复印件，抬头对青年说：“不对啊，你刚才讲的不是你的人生故事。”

青年耸耸肩：“但这确实也是我的故事。”

更准确的说，这是一个他生前所构思的小说故事。

***

孟婆完全不计较青年说的不是人生故事而是小说故事。

她只是急切地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剧情。

因为这故事实在是创作得太优秀，孟婆喜欢得不行。她要大声宣布，从这一秒起，自己已经成了青年的头号书迷，誓要现场追更。

然而下一秒，孟婆就遭受了晴天霹雳。

青年的小说目前只构思了一半，没有公开，没有后续，更没有结局。

“啊？怎么会这样！”孟婆捂着胸口摇摇欲坠，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梗。

青年苦笑，简略说了说自己这一世的悲惨人生。

包括父母双亡、孤苦无依、交友不慎、惨遭背叛、奋斗失败、贫困潦倒、罹患重病、英年早逝等关键词。

小说创作就是他辞世前唯一的寄托和希望。

所以他耗上毕生心血来熬这一部作品，只可惜直到油尽灯枯也未完成，他的创作和他的人生一起，半途而废。

唉，真是悲剧。

***

孟婆很郁闷。

她现在只想借用某位凡人作家的话来说，人生有三恨。

一恨上班打卡，二恨食堂难吃，三恨自己喜欢的连载刚开追更就已断更。

孟婆恨得简直想趴在地上直打滚儿。

当然她不能这样失态，她可是地府的公职人员，丢不起那个人。孟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青年：“你还想不想把这个故事创作完成呢？”

青年疲惫地摇头。

他说自己这辈子一事无成，所有努力都失败了，实在是太累。就算自己很想写完这个故事又怎样呢？他马上就要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入轮回。

青年目光黯然：“这个故事……也没有人会喜欢，没有人会记得了。”

孟婆却表示了反对：“我会记得它，因为这是个非常好的故事，我很喜欢。”

青年目光中早已熄灭的光芒又闪烁起来，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高山流水遇知音时的欣喜。

机智的孟婆知道时机到了。

她当场给青年写的故事来了一大段热情洋溢的读后感小作文，浮夸的彩虹屁吹到天花乱坠。

青年忍不住笑了：“真有那么好？”

孟婆举着食堂饭卡对地府天花板发誓：“真有那么好。”

***

青年喝完汤，通过了奈何桥的安检，开始走下一世的轮回流程。

孟婆目送他朝彼岸走去。

她曾见过无数垂头丧气的凡人，残酷的生活把他们彻底打垮了，他们迫不及待地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惶惶然逃进了下一世，然后又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退缩并没有改变，一世又一世重复相同的悲剧。

但孟婆知道青年不是这样的人，他有一道坚韧的灵魂。

只是再坚韧的灵魂一时承受太多，也难免会心灰意冷，需要有人热心肠地帮一把。

所以孟婆悄悄帮了他一把。

她不仅是告诉他，自己很喜欢那个故事，鼓励他重燃创作的热情。她还在那碗汤里加了一点点料，替代了本该加的糖。

这碗没加糖的孟婆汤依旧很苦，但它能帮青年留住有关那个故事的记忆，即使上一世的其他事情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这个故事他也不会忘。

顺带对孟婆这个头号读者也不会忘。

“你下一世要好好过，也要好好把故事写出来啊！”孟婆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道。

我这个最忠实的读者，可还心心念念地等着看呢。

***

孟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和青年见面了。

青年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世还是那么惨，二十七岁生日当天车祸挂了。

两人在奈何桥边再见面时，气氛有点尴尬。因为青年的故事这次又没写完。

“抱歉……”青年讪讪道。

孟婆强打精神摇摇头：“没关系，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嘛。”

她在安慰自己，至少这一次有进步，青年都把故事前半段写好发出来了。

然后世上就多了一批跟孟婆一样因为作者半途挂掉而鬼哭狼嚎的倒霉读者。

好在孟婆不是爱纠结的人，凡事习惯向前看。

反正上次加了料的汤还有。

孟婆放下先前黑白无常去人间出差时帮她代购的纸质小说，为自己最喜欢的作者大佬毕恭毕敬奉上一碗汤。

“这一次，请你务必要把故事写完啊。”

***

天不遂人愿。

第三世，青年二十七岁时死于一场自然灾害。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碗孟婆汤放太久过期了，他这一世觉醒得很晚。青年在挂掉前几天才开始想起那个故事，根本来不及补充新剧情。

他来到孟婆面前，笑得脸有些僵：“对不起啊……”

孟婆抹了一把心酸泪。

她把那本快翻烂的小说丢到一边，第三次把加了料的汤端给青年。

孟婆想，事不过三，希望上天保佑他这一次顺利把故事写完。在他写完之前，我愿意……嗯……呃……对了，我愿意不吃晚饭！

***

孟婆的确忍住了没吃晚饭。

嗯，她只是把晚饭都挪到夜宵时间来吃了。

至于青年那边，他确实每一世都在努力创作，将这个故事慢慢推进。

版权问题倒是不用担心，有时间隔太久，前作版权已经过期，可以随意续写；有时是上一世的版权继承人指定他这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来续写故事。

再不济他还能给前作写同人文，只要想写，总会有办法。

可惜青年就像是中了诅咒，每一世刚开始创作不久，就会被这样那样的意外打断。每隔二十七年，他都会准时回到奈何桥边，与孟婆再见。

孟婆心很累，追更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追完。

青年心更累，来回写了这么多年，还没写完。

两个倒霉蛋简直想要抱头痛哭。

***

哈哈，上面是开玩笑的，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哭。

哪怕是青年又过了极其悲惨的一世，只要一见到孟婆，他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青年卡文卡到头秃，有孟婆帮他梳理。

青年写文写到膨胀，有孟婆给他提醒。

青年拖更拖到咸鱼，有孟婆给他催更。

青年扑街扑到绝望，有孟婆给他打气。

大家可别小瞧了孟婆啊，不要以为她只会熬汤，不会别的。

这些年她守在奈何桥边，见过无数鬼魂，听过无数故事，对故事的好坏，她早就摸得门儿清。

要是孟婆生在人间，早该是个经验丰富的资深编辑了。

青年的故事能一直写下去，功劳绝对有孟婆的一半。三界之中，没有谁比孟婆更理解、更支持青年的创作了。

而对青年而言，连死亡这件事也变得不再可怕，黄泉路的尽头，永远有一位亲切的老友在等他。

他每次来到奈何桥边，两人都会兴高采烈地聊很久。直到青年不得不又喝下一碗孟婆汤，重新开始下一段旅途。

他朝孟婆有些不舍地挥挥手：“咱们下次见。”

***

青年一世一世地写，加了料的孟婆汤一遍一遍地灌。

这一世，他终于把故事写完了。

虽然青年这一世还是过得无比悲惨，但临到末尾，他却毫无遗憾，微笑着阖上了双眼。

然后他的灵魂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奈何桥，见到孟婆的第一句话是：“我写完了。”

孟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写得真的太好了。”

说完，她拿出一本新书，请他签名。

虽说地府一直没通人间的网，孟婆也没有去人间的机会，但是全地府能去人间出差的鬼差，都被她拜托了个遍。

到后面黑白无常都熟门熟路习以为常了，根本不用孟婆拜托，自觉就会帮她代购。

青年每一世的创作，孟婆都会第一时间拿到手。这次他出了完结版，当然孟婆更要收藏了。

青年毫不犹豫地接过书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写了一句话：“谨以此书，献给我最好的读者。”

写完之后，青年仍然觉得不够。于是他当场给孟婆写了一篇番外，三界之中仅此一份，不会公开。

这是只有孟婆一个人能收到的礼物。

只因为她值得。

***

分别的时间终于到了。

这一回，孟婆再没了往汤里加料的理由。青年将要彻底忘记前尘，重新开始。两人长久地对视，目光里都是满满的不舍。

孟婆先绷不住，扭过头去，故作轻松道：“没关系，就算这回我不给汤加料，你也不会再忘记那个故事。”

因为那是一部真正的著作，经得起时间考验，会在人世流传很久，不会轻易被埋没。

青年只要还在人世生活，就一定会再与这个故事重逢。

只是……他再记不住孟婆，也记不住自己曾与孟婆有过的交集。当他下一次走过奈何桥时，孟婆对他而言，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

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没关系。”孟婆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会帮你记得这一切，还有你给我写的番外，这世上只有我看过，谢谢你，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眼泪从孟婆的眼中涌出，淌满了她那始终年轻的脸颊。

青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孟婆，然后从孟婆手中接过那碗不加糖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他想，这汤不愧是由最悲伤的眼泪熬成。

味道实在是太苦了。

***

目送青年走过奈何桥时，孟婆的眼眶都还红红的。

她努力想要记得青年离开的背影，因为她知道，他很快就要消失在彼岸……才怪。

青年在过奈何桥安检时，突然铃声大作。

他被安检拦住了，怎么都过不去。在场所有人一脸懵逼。这种情况很罕见，地府工作人员各种检查都没办法解决，只好层层上报，一直上报给了阎王。

阎王正被地府落后的办公系统搞得心烦呢，突然又来这么个事情，今天看来又不能到点下班了，快烦死了。

他有气无力地把青年召过来一看，顿时精神了。

“好哇，文曲星！居然又是你个臭小子！”

***

这件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

青年当初本是天界的文曲星，平时没事儿就在三界日报上写连载，读者众多。而那时候还没正式上任、只是地府实习生的孟婆也是其中一个。

两人因此产生了交集，一天一地靠着地府和天界的烂网速聊天，结果他们越聊越投缘，最终决定网恋奔现，成为正式的恋人。

本来天界和地府之间就经常搞联谊，两人谈恋爱也从来没耽误过工作，按理来说应该没啥问题。

不巧当时上界有个烂神仙，自己办事砸了锅，引发人世灾祸，为了给自己脱罪，他居然把这口大锅扣到文曲星和孟婆身上，说是他们两个谈恋爱才引发的。

有这种说法已经很荒谬了，没曾想那时文曲星太红，天上地下，黑子很多。他们一嗅到味儿，马上就聚集起来向上头打小报告，要求严惩文曲星和孟婆。

两人真是冤得要死啊。

更倒霉的是，当时分管这块儿的天界上仙也是个喜欢和稀泥的，稀里糊涂调查一番，就认定是文曲星和孟婆的责任，下了严厉的处罚。

两人被灌了上一任孟婆熬的汤，消掉记忆，忘记彼此。

然后文曲星被踢到人间领受轮回之苦，需要写出一本惊世巨著才能解除处罚。

至于孟婆这边，念在她当时还只是个实习生，平时表现得很好，地府也正缺人手，阎王就替她作保，将失去那段记忆的她留在地府，接替了上一任孟婆的职位。

本来两人应该再无缘分。

可是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文曲星即使投身为人，也没有忘记当初连载到一半的故事。

或许是因为，他答应过孟婆，要把这个故事写完的。

这是两人情谊的见证。

***

可是，青年这次怎么会被奈何桥的安检拦住呢？

答案很简单，他喝的孟婆汤里，融入了孟婆的眼泪。

这眼泪不是普通的眼泪，里面含着孟婆最真诚的爱，是世上唯一可以解除孟婆汤遗忘功效的解药。

之前孟婆替青年往汤里加的料，就是自己对那个故事的一部分喜爱。看吧，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念想，已经足够令青年不忘记那个故事了。

如今饱含深情的孟婆眼泪直接融进汤里，那还得了？

药效直接拉到满格，把青年最早还是文曲星时喝的那碗孟婆汤功效给解除掉了。

所以，青年很快就会恢复所有记忆，再不受先前所有孟婆汤的禁锢。

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从来没喝过孟婆汤。

那奈何桥的安检当然不会放他通过啦。

***

至于孟婆这边，她也恢复记忆了。

原因同样在那些眼泪上。

上一任孟婆给她灌孟婆汤时，曾悄悄告诉她，出于同门情谊，她特意为实习生小师妹的情缘留了一线生机。

“当你再次因为感受到真正的爱而流泪时，这些汤就会化作眼泪，离开你的身体。”

届时孟婆喝过的汤化作眼泪被逼出来了，饱含深情的眼泪还是解药，可以帮文曲星恢复记忆。

孟婆心里对这位仁慈又聪慧的大师姐无比佩服。

不愧是大前辈，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她这一招，一石二鸟啊。

***

阎王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对当初差点把孟婆拐跑的文曲星很想翻白眼。

另一边，他心里其实松了口气。

因为地府的网速实在是太烂了，他刚刚才接到天界发的邮件，通知他文曲星已经接受完处罚，不必再以凡人身份入轮回了。

要是文曲星和孟婆没有搞这一出，让文曲星又入了轮回，那地府可就算工作失误了。

到时候繁琐的报告又要写一堆，光是想想都头痛。

事到如今，阎王只想让文曲星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呆着去，别赖在地府里占位置。

文曲星表示，自己当然会尽快离开地府。

但他暂时也不打算回天界。

文曲星说，这些年在人间历练，他发现人世变化很快，凡人的生活里，涌现出许多新的问题和困难，大家对生活也有许多新的愿望和追求。

而这些，都是眼下的天界所不熟悉的。这意味着，以前天界定下的许多旧规则，也得不到及时修正，不能顺应人世的变化，平添许多苦难。

文曲星方才已跟天界申请，要再去人间历练一世，观察他们的生活，倾听凡人的心声，并以此为素材创作出一部新的作品，为天界提供更多人世的新信息。

这样做，也算是造福人间吧。

***

不过文曲星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阎王能够批准孟婆进行一次出差，跟他一块儿去一趟人间。

阎王嘴角抽搐：“不行，我不准！你小子又想把我们的人拐跑？别做梦了！”

文曲星却笑眯眯地说，自己提这个要求，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是为了完成公务。

阎王一副“你骗鬼呢”的臭脸表情。

文曲星继续说：“你先看看自己的邮箱。”

地府的网络真的很烂，阎王又折腾了半天，才看到自己邮箱已经收到一封天界邮件，邮件批准了文曲星下凡历练，创作新作品的申请。

另外，阎王的邮箱里还塞满了各种天界大佬的邮件，主题只有一个：先前文曲星的作品是部空前绝后的巨著，书迷遍布三界，天界大佬们都站文曲星这一边。

他们纷纷请求阎王提供必要的公务协助，好让文曲星早日创作出新作品来。

阎王摆出一副千年老便秘的表情看着文曲星。

文曲星笑得风轻云淡。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嘛，都是为了工作，一个好作者也需要一个好编辑配合，不然再好的故事也出不来。”

***

青年从阎王殿里出来，守在外面的孟婆迎了上去。

此时不必多言，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心意相通了。

青年将阎王的决定告诉她，孟婆一脸惊讶：“我去人间当你的编辑？那我原来的工作怎么办？”

“哈哈，阎王可精明了，这次他派你去人世出差协助我，卖了各界大佬一个面子，他也趁机替孟婆这个职位多争取了几个员工名额。新员工马上就会调过来，等以后你出差回来，工作量也不用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这倒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孟婆还是很犹豫，“让我去人间当编辑，这个……我不行的吧。”

青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笑得满是爱意。

“别担心，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以后我和我的作品，可都交给编辑大人你掌管了。”

END

小番外

阎王坐在办公室里转笔玩儿。

判官在旁揶揄：“不都说你铁面无私吗？这么轻易就放过文曲星了？”

阎王眉头一挑：“本来不想这么轻易饶过那小子的，他当初害我们这儿的实习生小姑娘多伤心啊，不给他点教训，本王心里不舒坦。”

判官耸耸肩：“但你还是放他和那小姑娘一起走了啊。”

阎王无奈道：“那么多大佬都喜欢他的作品，替他求情，我也不好做得太绝了。”

判官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

阎王也不多言。他只是悄悄把自己收藏的有青年亲笔签名的新书藏在身后，不让判官看见。

作者碎碎念：这篇文是以前我出版新书时，为了感谢编辑，特意写来送给她的，结果因为写得太烂被嫌弃了，捂脸痛哭。

最近我又出版了新书《晚安星球》，希望能有更多人愿意把这本书带回家，不然扑街得太厉害，编辑大大又该要追着我打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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